如修

风雀《源》(算是序)

新历    12月31日

明天就是新的一年。

这本新的本子应该明天开始用,但我忍不住想将今天的一切记录在这里。

学校被改成了新的研究院,说实在的,已经习惯了,比起教育,人们更多关注的还是如何生存。好在我们这些教工还拥有合法身份,不至于因此失业沦为游民,我们被分往各个博物馆,继续向可能没有什么意愿了解那些古人类遗迹的游客讲解历史、文化、艺术……这种我们自己也不甚了解的东西。

或者是担任管理工作,但实际上,现在的一切都由系统和机器精确的安排着,所谓“馆长”之类的名头,也只是充当各类文书交接或者电视节目中的一个代表性符号罢了,代表人类还没有完全被机器取代。

虽然这看上去并不远。

说远了……所以我的新工作,就是博物馆的馆长,一个完全保证生活质量,但实质没有什么作用的符号。

原本,我更愿意再去另一个幸免于难的学校继续讲课,虽然我需要教授的内容与这些古人类的思想一样抽象而晦涩,难以透彻的解释,但总是要比在博物馆无所事事的好。

然而在看到ta时,我的想法改变了。

该用“它”还是“他”呢?没有名字,有些人说那是古人类,有人又说那是一种动物。

我更倾向于“他”,虽然他与现在的人,还有书中的古人类大相径庭。

他沉睡在水晶柱里,那就像一块琥珀,琥珀内有一滴水,里面包裹着一个沉睡的生命。

他的面孔很好看,大多数人认为那有些中性甚至偏向女性,但我看着他,那是一张男性的脸,身材也是略微纤细的男性……就部分来说。

那张好看的脸上,额角有着细碎的鳞片样的羽毛,黑色,带着一点点蓝和绿,一部分被遮他的长发里。他的头发很长……大约到他的脚踝,黑色中有几缕白色的,像一件衣服一样包裹着他,他以胎儿在母体中的姿势蜷缩着,长发的间隙里露着他部分苍白的皮肤,和他异于人类的部分。

脖颈的下半同样覆盖着鳞片样的羽毛,并且一直生长到肩膀,他没有手臂,取而代之的是鸟类一样的翅膀,黑色的羽毛,长而宽阔,在身前交叉环着他的双腿,小腿的外侧同样有细碎的羽毛生长至脚踝。

虽然是这种极为奇异的形态,我却觉得他更像真正的人类。

水晶柱很高,一半被嵌进博物馆一层的墙壁,那些棱角向室内折射着难得的阳光,人们偶尔会驻足,静静的看着他,评判一番而后离开。

但我在看到他的第一眼,就有了一种独特的感觉。感觉他是个完全的人类,感觉他是我见过最为美丽的生物,我感觉到理智的丧失,静静的呆立在那里看着他,直到身份认证的提示响起第三遍,才恍惚的去了办公室。在镜头下照本宣科的朗读就职书,按部就班的签字,录入身份,接管安保设施的帐号,但脑海里只有那黑色的双翼和紧闭的眼。

于是我决定留下。

我被这样神奇的生物夺取了理智,我并不觉得恐惧和羞耻,甚至觉得理所当然,我预感到他意味着改变,不论是对我,还是对其他。

就像当时穿透了窗户,照射在水晶柱上的久违的阳光。

这种种涌入大脑的情绪令我难以平复,诸多荒诞的想法不停的出现,我该庆幸我保持着写日记的习惯,不是将记忆提取并录入终端的常规做法,而是像资料中的古人类,以笔在纸上记录。

纸上的手写文字已经很少了,也因此不会被监视和评估,我得以在纸上记录我的一切看法,我总觉得将经历变成文字是独特的体会,是与直接的映像和数据不同的,能够表述更多的体会。

就如现在,一旦我回想起那个沉睡在水晶中的美丽的古人类,我的笔尖都会因此颤抖,我并不惊慌的接受着他给我的改变。

系统已经传来提示,还有几个小时才到十二点,以往我总是规律的早早入眠,但是今天,我想亲眼看着那些数字跳动着改变到最后一秒,看着新的一天,新的一年到来。

我顺水推舟的表示,博物馆将会新增一个流程,馆主要在闭馆之后检查所有文物,再开启夜间安保,这种表明人类依旧在机器之上的行为获得了极大认可,但只不过是我的私心。

这样,自明天……也是明年起,我便可以在所有人离开之后,独自去看他。

那样美丽的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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